兵器交接聲與雷聲交錯重疊，迷達的劍往前橫掃，磅礴劍氣橫掃前面一大片，激起層層疊疊骯臟的池塘水，一瞬間露出了黑色的泥土。古陵逝煙飛身躍起，空中一個翻滾，從那道劍氣上方越過，落在迷達身後，反手負於背後的劍發出一道淩厲細長劍氣直奔迷達。迷達仍背對古陵逝煙，察覺劍氣襲來，心念一動，他身後出現半透明的鏡子，與古陵逝煙一樣的劍氣從鏡中鏡射而出，同樣的氣勢與速度。

兩道劍氣相撞激起了水波，水波還未落下，迷達轉身提劍襲向古陵逝煙，古陵逝煙依舊氣定神閑，只是眼眸冷了幾分，他對背後殺氣絲不退避，背後的劍劃出一虛影，對方那把劍貼著劍身劃過，發出幾聲磕碰的清響。

幾根被削掉的銀灰色發絲從背後飄落。後方還沒放棄攻勢，古陵逝煙把劍一轉，對方的劍尖正好刺在他劍刃上，用劍與對方周旋了兩下，松手放開了劍，劍仍兀自與對迷達的劍爭鬥在一起，古陵逝煙轉過身對迷達擊出一掌，迷達也擊出一掌，兩人抓住劍各自退後了一小步。

這麽打下去並不是辦法，古陵逝煙想尋找出去的路，奈何迷達一直纏著不肯停手，迷達的身影一閃詭異消失了，少了打鬥聲，四周又只有雨聲和時不時的雷聲，古陵逝煙環顧四周，無論他如何用心去註意，都難以察覺迷達會出現的地方，他往岸上那邊走了幾步，底下綿軟松垮的泥土讓人有種會陷進去的錯覺。

離岸上不遠時，古陵逝煙突感背後騰騰冷意，悄無聲息的，等到了才察覺，再躲也是來不及，在他發現時迷達的劍刺入了他的右肩，鮮血暈開染紅了那一塊，古陵逝煙把劍交左手反持，迅速往背後一刺，刺入了迷達胸口左邊。

那樣的傷口並不能讓迷達感覺到痛，他現在狂亂到迷失了自己，劍也沒有拔出，靜默了一兩秒，古陵逝煙右手一動，向後擊出一道掌氣，迷達震退了幾步，拔出的兩把劍帶著幾顆血珠。古陵逝煙反身擊出一掌，擊中了迷達心臟的位置。

迷達再後退了幾步，水面波動不止，像楞了一下，隨後神情完全變了，變得猙獰又痛苦，把劍插在地上，跪在水中，池塘的水沒到他的腿部和手臂，他一只手支著地面，臉上衣服、發狂又痛苦的顫抖著，時而發出低沈粗啞的喘聲，攪得水面激起浪花波濤，頭發上都帶著一些骯臟的泥土。

古陵逝煙後退至岸上，用袖子一抹臉上的水，沈重的袖子也是滿是水，還帶著一些泥沙，頭發松垮，臉上也有一點泥土，狼狽得很。只見迷達跪在水中發出粗啞痛苦的喘聲，一直攪著水，濺起的水一遍遍的刷著他的臉，偉岸強健的身影開始閃爍，閃爍了幾次後竟變出了以前醜陋的模樣，矮小又猥瑣的樣子，或許比古陵逝煙還矮一點，而且帶著年老的皺紋。再次閃爍後又變回現在高大且帥得無人可及的模樣，完全不能想象這是同一個人，如此的不停反覆，身形大一圈又小一圈，面容更是天翻地覆的變化，無論誰看了都無法忍受，古陵逝煙雖然已經知道了，但這次還是沖擊力不小。

反覆了十來次後，迷達終於平靜了下來，依舊是現在無人可及的容貌與偉岸強健的身形，臟兮兮的泥水也不能掩蓋他奪目的光彩，他臉上的水不斷的從下巴滴落，烏灰色的唇上沾著一點細小的沙子，古陵逝煙在岸上遠遠的默不作聲的看著他，那雙眼中總有種看到原形的感覺。迷達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劍，單膝半跪，一把抓過劍，他才平靜下來，還微喘一兩聲，身體前傾，一手支著松軟的地面。古陵逝煙在岸上可算是俯視水中的迷達，那雙擡起來的眼睛狹長陰騭狠戾。迷達的劍從水面橫掃，層層波浪隨著劍氣湧動，嘩啦啦的推著往岸上走，等到了岸上就成了一堵水墻。

古陵逝煙眼神一凜，把劍往空中一拋，捏起劍指舉起指向劍柄，劍隨著他的動作往下劃去，劍身裹著藍色的光芒，古陵逝煙頂著劍柄頂端身體往前飄動，破開那道劍氣與水墻，迷達那磅礴雄厚的劍氣震得他耳邊嗡嗡作響，喉中腥甜，嘴角益處一抹血紅，水墻化作數萬水珠撒向天際，再與冷雨一同落下。

迷達看到那銀色的劍尖朝他襲來，他抓起劍站起來，剛才那一刻他竟然看到了一點痛苦，雖然表面看起來他很痛苦的樣子，但內心卻覺得只是一點，真是莫名的情緒。迷達狂亂的內心短暫的清明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，對於他和古陵逝煙之間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，他和別人什麽事都沒有，古陵逝煙總是說他有多少個情人。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想著套路他，那些被他拒絕套路的又想瘋狂報覆他，連古陵逝煙也一直都在套路他。

“你一定要這麽對我麽？！”迷達低沈嘶啞的聲音掩蓋不住的怒意，劍與古陵逝煙的交錯抵著，發出嗡動與低鳴，近距離的看著對方臟兮兮的臉龐，雙方臉上都是怒火與冷意。

“都是你逼我的，你一直……不，有時候會騙我，我必須這麽做。”古陵逝煙一個轉身，身影飄動，劍刃與迷達的堪堪擦過，兩人背對著擦身而過。

兩人再轉過來時，古陵逝煙的劍疾速一動，他的劍速無人可比，一下刺入迷達胸口，只是沒入劍尖，古陵逝煙持著劍卻不再進一寸。迷達沒有往後退，低頭看了一眼刺入的劍，再看離他這麽近的古陵逝煙，他往前走過去，劍刃從他後背穿出，沒兩步就已經抵到了劍柄。古陵逝煙似乎在看著迷達發楞，迷達手搭上古陵逝煙肩膀，劃至上臂，好似想把人擁抱住一樣，沿著上臂來到小臂、手腕，拉開古陵逝煙的手，迷達抓住昆吾的劍柄，側身到古陵逝煙旁邊，不動聲色間把自己的劍架到了古陵逝煙脖子前，左手扯出古陵逝煙刺入他身上的劍，松手後劍掉入了水中，水面上飄起了一層紅色。

古陵逝煙緩緩垂下眼簾，冰冷的劍刃抵著他的脖子，能感覺到上面散發的寒氣，還能聽到雨滴落在劍身的滴答清脆聲。迷達貼著古陵逝煙的後背，臉頰觸到古陵逝煙的發絲，嘴唇碰到耳廓，溫熱的氣息噴在側臉，把古陵逝煙的睫毛都看得分明。

“我不想打了。”古陵逝煙有幾分妥協，他不再有別的動作，靜靜聽迷達的呼吸聲。

迷達遲疑的凝視著古陵逝煙一會，將信將疑的把劍移開了。古陵逝煙轉過來擦了擦迷達臉上的汙漬，抱著他的腰，輕聲說道：“不如我們一起沈下去吧。”

一起沈入水中不用再醒來現在看來居然是個不錯的主意，迷達把劍丟下，抱著古陵逝煙，一手按著古陵逝煙的後腦讓古陵逝煙貼著自己脖頸和側臉，有點難以相信就這麽容易且無恥的和好了，說道：“好。”

池塘的水頓時如海浪一樣，洶湧滂湃從四面八方而來，把兩人卷在中間，腳下松軟的土地開始塌陷，身體不停的往下沈，被水淹沒。兩人還是相擁著，一串串氣泡往上冒出，長袍和頭發向上浮動，雨聲與雷聲已聽不見，猶如沈入了海底，這一刻令人窒息、意識散去，明明是在不斷下沈，身體卻感覺輕飄飄的往上漂浮，卻格外的祥和甚至幸福。

意識完全散去後，不知道過了多久，迷達再次恢覆意識，昏昏沈沈的發現自己在一間小屋中，入眼的是一塊紅色梅花底色是白色的絲滑桌布，他正枕著手臂趴在案幾上，似乎是睡了一覺，他抓了抓那塊柔滑的桌布，發現這是古陵逝煙喜歡的東西，他猛地坐直身，一眼發現這裏竟是冷窗功名那個小屋，門還是關著的，桌角一盞油燈在跳躍著，還有一個香爐燃燒著香料，他的劍看起來隨意丟在地上。

迷達驚覺自己竟中了古陵逝煙的計，他就知道不能相信古陵逝煙的鬼話，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，他還在夢境中，只是古陵逝煙換了一個場景，現在古陵逝煙算是半個厲鬼了，當然也可以入夢和制造夢境。

迷達走過去抓起劍，再推開門，晚上的冷窗功名月朗星稀，夜風徐徐，外面地板上一層的水，像下了一場暴雨，到處都是水，映著樹木與桌椅的影子，外面的燈籠發出的亮光在地上形成一個圈。迷達走在外面，那層水總是濺起一些，還帶著響聲，顯得格外煩人，迷達虛劃幾下，一個紫色光輪襲向郎朗夜空，上空一層淡淡的煙霧卻把光輪給擋了下來，還有許多細小的形狀像鎖鏈的煙霧，這些細小的鎖鏈交織在一起，堅固得無法破壞。

古陵逝煙的身影出現在煙霧外，站在對面房子的頂樓，與迷達遙遙對望，不再有言語，片刻後古陵逝煙轉過身背對著迷達，化作一陣青煙消失了。

待那縷青煙隨風消散後，迷達已經放棄了，他低頭看了眼一層水的地面。把劍插在地上，堅硬的板磚出現一道裂縫，他坐在地上，一腿盤著一腿屈起，手臂搭在屈起的膝蓋上，自然的微垂著頭，閉上眼睛，一動不動睡著了似得，皎白的月光勾勒出他側臉的輪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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